我捡到一只黑色的猫,动作习惯像极了前不久刚出殡的他。
第一次见到那只黑猫是在一个清冷的早晨,距离他离世已经过了两周。清晨我早早起床去街摊上买些早点,只有一个老爷爷支起了早餐铺,言语交谈间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。
说来奇怪,这座久负盛名的无雨之都,居然也会把雾态的面纱掀去一点点,让我这个异乡之人再多看一眼,在我所剩无多的日子里,留下多一点熟悉的气息。
回去的路上,我在街角见到了这只黑猫。原本就想在路上逗留一会儿,惯性的低头走路,抬眸间闯进一双湛蓝的瞳仁里,那只猫像是见惯了两支腿的行走怪异,在我距离他20公分远的时候,依旧动作优雅地梳理毛发,模样冷淡却乖巧。
在利马这座城市里,雾蒙蒙的天气总会让我暂时忘记季节和时间。不同于海晏四季分明的天气,这里让我觉得时光漫长,旧人也未曾走远,可以缓解掉失去某样东西、某个人时的落寞心情。
在第二个早晨,本想着不会再遇见黑猫,没想到依旧在老地方的台阶上再次不期而遇。与生命的偶然重逢,总会让我想起一些生命的美好来,就像是在刻意等待着,我想这是种可望不可即的虚妄。
第三个早晨,依旧在的那只黑猫试着往前走了两步,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点熟悉的味道。
第四个早晨,确定没有人来领走他,在喂了他一点面包片后,我缓缓伸出手挠挠他的脖颈,于是便一塌糊涂。早起的印象里,黑猫是种极为冷漠并且带点神秘色彩的形象。扎根在印象里是英国人对他的敬而远之。可我想,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,便让我照顾一程吧。
于是我抱着黑猫回到了那一方的居所,安置好后,静谧的房间依旧是安静的,但却少了那种填不满的空荡荡。猫猫出奇的安静,我把他搁置在卧室的飘窗上,他便懒懒的伸个腰,寻个舒适的角落。
睡梦中有什么在抚我的脸,柔柔的,我不免哼唧了一声,便立马惊醒,映入眼前的是那只浅浅色泽的胡须,和刚收回的肉爪,原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过去,许是这猫饿了,便不免也叫醒我。
最近几周越来越嗜睡,有时懒得做饭,但又不想猫猫和我一样吃些随意的食品,便多了些在屋内做饭
说起来,他们很像。我称这猫为蒲睿溢(pretty boy),我想他是秘鲁馈赠我的最大礼物。只不过这个城市,是该告别了。
启程回国的路上,景色一路向后。海关有点麻烦,把蒲睿溢交给工作人员的时候他很凶,竖了一身的毛。通过三个月的相处,能够看出来,他只在我面前收起利爪,装作十分乖巧的样子,却总把外人吓一大跳
十五个小时的漫长旅途,兜兜转转,再次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。
把行李安置回海晏的旧居,我便带着黑猫一起前往墓园。说不清楚是种怎样的心情,或许只是想让你再看一眼我很好,真的,真的在很努力转移注意力了,抚养一只小猫让我多放了心思在别处,我想,你一定不会因为一只小猫而吃醋,但要放以前一定会的吧,毕竟我们的目光从未转移,一直一直在灵魂的两端。
林晗,你看他多像你。
在你走之后,大家在一周内成功分析出了你身体内的毒素,每个人都很欣喜,除我之外。因为这一切对我而言再没有意义。唯一令我后悔的就是,我们不够相信彼此的爱,而你走的决绝。我交接了手头所有的工作,打算从组织中全身而退。毕竟,我的状态,不管是身体的、还是精神的都欠佳,组织不需要我这样已经了无生气的人。只需要换个身份,便少掉许多烦恼,可不管怎样,生活已于我毫无乐趣了。
我买下了离你最近的墓地,希望死后还能离你近一些,我确实挺自私的,我还想把你写的日记,这最后一点痕迹也一并带走。
我把电话打给经哲,临了还是要再麻烦他一次,希望它能收留蒲睿溢,养不了的话就交给流浪猫收容店,幸运的话或许可以找到其他更好的主人。
如果可以的话,还是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好好生活,以后岁月漫长,终归有回忆可以追溯。
只是在此之前,所幸,黑猫陪伴我度过了所剩无几的余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