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个光头老夫,戴着斗笠,腰别鱼篓去打鱼。听到溪边鲇鱼吹箫,鳖打鼓,白鳊鱼要做新媳妇。便问:谁来做新媳妇?鳊鱼来做新媳妇。谁来看新媳妇?白鹭来看新媳妇。老夫一家伙抓抓塞到鱼篓里,回家煮煮吃。
酒一喝,鱼一啜。你一脚,我一腿。你一扭,我一捏。扭出血来,溅到板壁上。花花狗舔舔吃,花花猫转三圈。
这是婺城区汤溪东祝村85岁老嬷嬷邵莲英唱的叙事民谣。现实上,她唱得比落在纸上的文字要风趣百倍,把我们全数逗得大笑。在活跃泼的民间言语面前,书面文字老是显得那么拘谨,以至笨拙,况且是汤溪话这么陈旧丰硕的言语。
“以前的汤溪人,看到有人迎面走来,他‘嗨哟嗨哟’的,就能把你的整个抽象唱出来。”汤溪文化站站长楼思明说。唱,对于畴前的人们,已经是那么主要的表达体例,仿佛他们吃下的米,喝下的水,都能化作歌声从喉咙里跑出来。只可惜,此刻的人们慢慢不会了,舌头变得越来越不矫捷,就像越来越干涸的想象力,越来越干燥的感情一样。
两年前,出名话剧导演、音乐人张广天的一首《老老嬷》让一些人晓得了金华有个叫汤溪的处所,汤溪有这么好听的山歌。其实,还有良多良多好听的山歌,它们在九峰山下传唱了几百上千年,田间地头、房前树下。
44岁的苏建芬也是听着汤溪山歌长大的。三四岁的时候,就听妈妈、外婆、爷爷奶奶唱,稍微大一点,和小伙伴们边玩边唱,然后,慢慢的,唱的人越来越少,越来越少。此刻,汤溪山歌变成了金华市非物质文化遗产,而她成了传承人。她此刻做的工作,就是四处收集汤溪山歌,把它们记实下来。别的,每个礼拜还组织村里的妇女一路学唱。
唱个三天三夜也不克不及把汤溪山歌唱完,一篇文章又怎能道尽汤溪山歌的各种妙处。太多了,它已经是汤溪人糊口的一部门,在郊野里唱,在清风里唱,在欢笑时唱,在孤单时唱……五脏六腑、七情六欲,皆在其中。同样,要给汤溪山歌分类也很坚苦,由于它与糊口各种如斯千丝万缕、牵扯不清。有稼穑歌,有时令歌;有骂人的,有调笑的;有婚歌,有丧歌;有叹苦的,有苦中作乐的,当然,还有很多吟唱情爱的……这里的几首汤溪山歌,由汤溪人可遇和苏建芬收集。从中,你能够领略到,在我们曾经熟稔的言语之外,有一种民间的活跃和丰厚。
《诗经》里的风,未必只在那薄薄的册子里,在山野之间,它仍在传播,只是,会的人越来越少,越来越少,和所有陈旧的糊口体例一样,它反面临消逝。
这首《手绢情》,可遇已经给它配上吉他,自弹自唱的视频在金华各论坛上一时红火。有良多人就是从《手绢情》起头认识汤溪山歌的。可遇说,这是他很小就学会的歌,小的时候家门前有河,有人撑着毛竹排,把工具运到山里去,又把山里的货运出来,这些人常常唱一些恋爱的歌。《手绢情》讲的是一个女孩子去洗衣服,不小心手绢掉水里漂走了,刚好撑着毛竹排的小伙子捡到了,女孩子就问他把手绢要回来,发生了这么点故事。其实歌词很简单,音乐也很简单,可能只要“哆来咪发”四个音,可是,很好听。
大意是说有个叫郎郎的须眉,看到园子里的女子,就扔石头以惹起女子的留意,可是这个女的说你要摘青梅你本人走进来。男的说我不要吃青梅,我只需太阳下山来相会。女的应了一声,你要来的话晚上来,家里的扫帚顶在门上,风一吹就能开。
这首山歌还有别的一个版本,听说是骂道士的。前面几句都不异,分歧的是后面几句:双手拍得紫巍巍/扔扔水晶(道士名)屋瓦背/水晶他说拣个吃吃看/吃得生疔生癞块。
可遇说,汤溪以前有三帮道士很出名,好比南面的人死了请北面的,西面的人死了请东面的,一般都是商定俗成。但有时候南面的人死了会叫东面的人来,这就形成了当一个道士在里面做法事的时候,别的的道士就会由于嫉妒教小孩子唱这个歌,让这个道士难堪。
汤溪山歌中,有良多这种泼辣粗俗的用语,好比,一首《帮人歌》讲的是受雇的人下雪天去帮店主摘大蒜和葱,手被冻得通红,回来很冷,想从仆人那里借个火炉暖下手,仆人就说你是什么人,能借的吗?你是雇来的人,我是雇你的人,就是身份地位要区别开来。然后,受雇的人就起头咒骂:一碗生菜半碗虫,一碗落苏(茄子)像死人,一碗腌豇豆像蛔虫。都是些恶毒的话。
也有些咒得妙趣横生的,像端午节的民谣。你家有粽子吃,我家有粽子吃,可能有的时候你们家做得早一点,我们家做得迟一点,这个时候小孩子在一路玩也有一种嫉妒心理,就唱歌来发泄一下:
还有一首山歌,叫做《二十姐姐嫁个七岁郎》,唱的是童养媳的苦楚,然而,唱得如斯诙谐。并且,叙事一波三折,最初一句,令人忍俊不由。
接龙的不但有山歌,还有谜语。呃,这个谜语,若是没有丰硕的农村糊口学问,你是无论若何猜不到的;若是没有丰硕的想象力,你也是无论若何猜不到的。并且,若是你情愿,它能够一间接下去接下去,就像“山里有座庙,庙里有个老僧人”一样,成为一个永久讲不完的故事。